斷翅惡魔的部落格

你總在洗澡後嚷嚷著要擦乳液，也總念著身體那裡不適，無形索求我指掌的捏揉。我喜歡碰觸你身體的感覺，每一次撫摸，就像是自己的心也被你撫摸，緩和了不協調的某些什麼。
當你沉沉睡去之後，體溫逐漸升高，乳液的香味跟著揮發，充斥了床與被單上每一個覆蓋著你的棉絮空洞。
我知道你人不在，至少無法馬上出現在我的身邊，就算腦海裡閃過了不下百次打電話給你的念頭，卻仍是體諒你有可能「不方便」而打消了那些無理取鬧的衝動。
你一定知道我需要你的，如果你明白我在新年夜裡腹痛得掉淚，你一定懂得我有多需要你。
所以，我不跟自己爭執你的「不在」，也不跟你計較你的「不在」。
我只能將自己縮成球狀，讓空氣以無形的弧度包圍發涼的身軀，假裝你其實坐在房間某個角落，無聲的陪伴。

胃最痛的那一夜，我反覆用身體磨擦著床的每一處，奢望引發一些你的氣味，好安撫自己揪著的胃與脆弱的心。
只是，我換來的是塊狀的冰涼與液態的灼熱，沒有你曾經很溫柔很自然的乳液香氣，也沒有你低語呢喃的喘息。我開始悔恨了，不應該體諒你的，畢竟，我至少可以用無所謂的語氣，稍稍表達一點「需要你」的訊息吧？
但每一次拿起話筒後，想起你的「不方便」，又總是無法控制的把聽筒擺回原位，甚至拔掉電話線，拒絕任何想要再撥電話給你的念頭。
更是說服自己，是我讓你無法聯絡我的，拔掉電話線，是我讓我自己停在自己很難受的世界之中，這不是你的錯。

不能在我身邊陪伴我，不是你的錯。是我倔強好勝又不肯示弱的天性，讓我無法正大光明的傳達「我需要你」。
裸身假裝自己擁著你，環抱那象徵性代表天使的娃娃，埋頭在娃娃的手掌之中，我假裝你正在撫摸我，為我揉著那絞痛的胃與潰瘍的心。
我以為你是天使，是我心中象徵性代表天使的男人，會張開大大的羽翼，圍繞我，為我擋風遮雨。
但在經歷幾夜胃痛卻無處尋找你身影的日子裡，我緩慢發覺了，你的溫暖形象，只是我心裡為你裱好的框。

年初三，你喜悅的問我，想要什麼新年禮物。
「帶妳去吃大餐好了。」
「好啊。」我笑著說，那漾開的笑容連我自己都感覺誇張，但我真的為了你的話語而心中滿溢甜蜜。
「還是去看電影呢？」
「也可以，去那裡都好。」我記得，我說這句話時，不敢抬頭看你的表情。

年初九，午夜十二點打了通電話給你。
「還沒回來嗎？」我隔著電話，手壓著隱隱作痛的胃。
「嗯，可能明天才會回去吧，怎麼啦？」
「噢，沒事，只是問問看而已，那明天來接我上班嗎？」我眼眶泛紅的模樣，連我自己都覺得愚蠢。
「嗯，會吧，還有事嗎？」
「有，我的新年禮物呢？」這句話，我沒說出來。

當鐘聲敲完第二十四下，我已經不想要這個新年禮物了。
當鐘聲敲完第二十四下，我反覆發疼的胃，也隨著眼睛起霧的速度，跟著用力痙攣，每抽痛一下，我的心裡就渴望你或厭惡你一分。
直到最後我無法忍受這樣的痛楚時，我心裡對你的感觸，連「又愛又恨」這個詞都無法正確形容這樣的思緒。

年初十，熬過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才決定讓自己安份入睡四小時後起床梳洗準備上班，卻聽見你開門走進的聲音，我像孩子一樣，立刻倒回床上裝睡，甚至假意的翻了個身，張開小小眼睛縫隙，偷看你。

胃痛的那幾夜，我曾奢望這樣的場景出現。
即使年過完了，胃痛完了，心裡關於你的幾百場戰爭也打完了，那些愛你或厭惡你的念頭也沉澱或沸騰著，只因為你打開了門，即使遲了幾百萬分，也瞬間一面倒的為你搖旗吶喊，支撐我還想要依靠你的微弱念頭。

你的身影，瞬間壯大，那一秒鐘起，你的溫暖已經不是我為你裱好的框，而是無法比喻的真實。
偶爾，我想要的不是你的浪漫或貼心，我想要的是你舉手投足間，不經意表現的在乎。
就算只是隨口說說的詞句，我也奉若聖旨，擺放在自己心裡，並且為你加油添醋好說服自己，我是被你在乎的。

我突然不想告訴你關於新年禮物我曾經放棄領取的念頭了，也突然不想告訴你，那幾個煎熬的夜裡我需要你的事實，更不想告訴你我曾經又厭惡又憎恨你讓我在新年節日裡獨自疼痛的念頭。
我只想珍藏這一刻，你的到來讓我感動又滿足的情緒。

「胃還痛嗎？」你坐在床沿，觸碰我的臉。
我抓緊棉被，半遮著臉，用力搖頭。
「不會的話，起來吃飯吧，我買了便當。」
「好。」我剎那間以為自己感動得掉淚了，但我只是用力點頭，然後緩慢起身，走進浴室坐在馬桶上傻笑了好久。

我可以原諒你的遲。
至少，你不曾忽略我需要你的事。
至少，當你能夠彌補我的分秒，你會在第一時間就填充我心裡因為你而逐漸流失的幸福。

捧起便當吃著你挑的菜，我想，新年是不是一個人過，也無所謂了；新年禮物什麼時候兌現，也不重要了；新年的夜裡胃有多麼疼痛、心有多麼難受，也不需執著了。 年初十，床單上不止是鋪滿著你的香氣，還有你的體溫，跟你的吻。